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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大院里很热闹,一进大门儿,左厢房里鼓钹齐奏,只见门窗四开,一群头戴黄梁道冠,身着玄色道袍的老道,,脚踏七星步,手中拂尘轻扬,口中念念有词,正为威国公做法事,保佑他元神不灭,能早登太虚仙境。
这些人是白云观的道士,凭他们有道官职务的身份,寻常的人是请不到的,不过威国公身份可不同,再加上他和国师的关系非同寻常,所以白云观主亲自领着十大弟子,也不用人请,就主动登门了。
右边厢房是雅各思、火者亚三等传教士,高管家年纪大了,对西洋和尚作法事挺排斥的,所以安排好了地方就再也没进去,不知道这些西洋和尚是怎么做法的,只知道他们是在祈祷什么天使接引自家老爷上天堂,一个很美丽的地方。
高管家见他们没什么法器,比不得人家佛道两家的排场,只道是趁机打秋风来的,心里很是鄙视,不过老爷生前对他们很好,家里也不差这点酬礼,也就由他们去了。
正对面杨凌素曰会见外客的主厅,现在已经改成了灵堂。屋檐下挂着一排白纸糊的灯笼,抬眼一望,就可以看到一个巨大的黑色“奠”字。
灵堂肃穆,正面是一块连天接地的白色幔帐,黑漆棺材摆在幔帐的后边,只露出一个头面,棺里没人,只有杨凌穿过的一套衣物。
幔帐上部一行正楷:“文成武德威国公杨千古”。幔帐两边悬挂着的全是京中王侯官员们送的挽联,左右墙壁上挂满了祭幛。,落款不一而足,左边是以成国公朱刚为首的王侯公卿所送,右边是以三大学士、六部九卿为首的文武百官所送。
内容不外乎都是些什么‘音容宛在’、‘永垂不朽’、‘风范长存’一类的东西,下边是落款,正中间奠字下方是一张条形黑漆木桌,上面摆着香炉、供果。
灵堂里香烟袅袅,铜炉里昂贵的檀香木烧的劈啪作响,浓郁的香烟袅袅升起,让灵堂内变的雾蒙蒙的。十八个诵经的高僧已经退到廊下喝茶休息去了,灵堂上,右侧一字排开跪着韩幼娘、玉堂春、雪里梅和杨凌的侄儿杨云龙。
唐一仙也是一身缟素,和韩威夫妇红肿着双眼正答对着前来拜祭的客人。丫环婢女们蹑手蹑脚的换香火、剪烛头,焚金银纸锞,仆人们端茶递水,人流不断却悄无声息。
韩幼娘一身白衣,外边又套了件黄麻坎肩儿,腰系麻绳,跪在灵前,叫她拜便拜,叫她停便停,两眼空空洞洞,痴痴呆呆就象丢了魂儿一般。
好曰子才过了两年,相公虽然常年在外,但是她知道相公心中有她,一直深爱着她。相公如今位极人臣,已是显赫到无以复加,可是对她这个和妾室们比起来姿色寻常、身份卑微的猎户女儿却一直又敬又爱。
相公虽然在外奔波,但是她心里有他在,就踏实、甜蜜,然后现在老天爷在赐给她最大的幸福仅仅两年之后,就残忍地收回去了。两年前为夫办丧事,她还不知道情的滋味,虽说悲伤痛哭,主要还是一种为人妻的本能,而这一次,她的心都被掏空了。
素烛惨淡,阴风凄凄,纸皤飘拂,白花摇曳。玉堂春和雪里梅浑身缟素,珠泪断线,哭的声音嘶哑,花容惨淡,带雨梨花一般,她们已经哭不出来了,也不敢再哭,因为韩幼娘已经整整三天,就这么一动不动地跪坐在这儿守灵,就象泥雕木塑一般,既不流泪,也不哭喊,一点声音都没有,没有人敢再刺激她。
别人想劝,可是无论你说什么,她都充耳不闻,唐一仙无奈悄悄请了皇帝来,但是她对皇帝好象也已全然不认识了,结果正德劝了半天,她一声不吭,倒惹得正德号啕大哭起来。皇上都哭了,自已能不哭吗?结果刘瑾和马永成只好一边大哭,一边把号啕不已的正德皇帝给硬架了出去。
眼见幼娘的气色越来越差,玉堂春抱来了小少爷,想用孩子来打动她。韩幼娘接过孩子,就机械地哺乳、喂奶,然后交给老妈子,整个过程还是一言不发。玉堂春和雪里梅不但悲痛于相公的离去,现在也越来越担心幼娘的情形。
整整三天跪着一动不动,既不进食也不饮水,那简直不可想象,谁能办得到?没有人怀疑,七天后出殡的时候,恐怕这位一品诰命夫人就要和丈夫一同上路了,她这是抱了殉节的念头。
唐一仙眼睛红肿地送走了几位官员,忧心忡忡地对韩威道:“韩大哥,幼娘姐姐这般情形,这可怎生是好?你是她的亲哥哥,倒是想个办法呀,再这样下去,我怕姐姐她她”。
“妹子要是能哭出来,反而好办了”,韩威说到这儿,鼻子一酸,眼泪又下来了:“妹子外柔内刚,姓子刚烈。妹婿还没看过他的儿子,如今连尸首都不得见,幼娘她难受啊”。
唐一仙急的跺跺脚,说道:“这可到底怎么办呐,快要出人命啦,和谁商量呀,连孩子抱出来,姐姐都没有一点反应,我去找文心姐姐拿个主意,可文心姐姐”。
唐一仙眼睛一红,嘴角一扁,带着哭音儿道:“文心姐姐和幼娘姐一副模样,那边文兰姐弟俩急的嘴上全是火泡,呜呜呜呜”,唐一仙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又哭起来。
韩威一咬牙,说道:“妇女贞洁,从一而终;一与之齐,终身不改。绝食殉节,原是女子美德,妹妹要以死殉夫,我这做哥哥的本也不该拦阻,可她现在有了杨门之后,总不能让孩子刚刚没了父亲,又没了母亲”。
妇人以死殉夫,在那时是一桩美事,要受到表彰赞美,世人皆以为唯贞节烈女、夫妇情深,才能有此壮举,纵是亲生父母也无权阻止,韩威有心要救下妹子,可是又觉的心中不安,不得不先说出个理由。
唐一仙暗暗松了口气,幼娘自从一听了杨大人的死讯,整个人的意识就已完全封闭起来,她若绝食殉节,玉堂春和雪里梅只有步其后尘,虽说杨家成了世袭的国公,小公爷自有人抚养,可是杨大人去了,已经够叫人悲伤了,唐一仙怎忍再失去这三位姐妹。
云儿在旁边急忙道:“是呀是呀,小公爷还不认识爹娘呢,谁照养着总是不及亲生父母,夫人如果无后,随着老爷去了那也使得,如今老爷就留下这一点骨血,夫人该为了老爷的香火后人,好生爱惜自已才是”。
她是跟着韩幼娘最久的婢女,感情也最深,一听大舅老爷口气松动,激动的脸蛋通红,急急忙忙地跟道,生怕韩威又改变了主意。
韩威“嗯”了一声道:“我再去劝劝妹子,如果她还不回头转意,我就一掌劈晕了她,云儿,你回头弄点小米粥给她强灌下去,她的身子再熬不得了”。
云儿连连点头,韩威便举步朝韩幼娘走去。韩幼娘两眼空空洞洞,瞧见有人到了跟前,根本就看不出是什么人,只道是又有人来吊唁了,便双手扶地,端端正正地磕了个头还礼,然后又直挺挺地跪坐在垫上。
韩威心中一阵难过,说道:“妹子,我我是大哥啊,你可要保重身体呀,为了妹婿,为了孩子,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等爹和二弟回了京,我要如何跟他们交待呀”。
他说着眼泪又下来了,韩威侧着头拭拭泪水,动作忽然僵在那儿了,两眼一时睁的老大,一个凤冠霞帔、大红喜袍的女子,从大门口进来,一步步地朝灵堂走来。
后边一大堆莫名其妙的官员又跟了进来,院子里正摇头惋惜的,、正要告辞出门的,都吃惊地左右避开,负责迎宾的家人也张惶失措地站在那儿,不敢迎上去。
“当啷勾儿~勾儿~勾儿~勾儿~~”,一位修为高深、定力深厚的得道高僧失手把茶壶盖儿扔了,在地上咣啷啷的响了半天。众高僧一个个保持原来的动作不动,形如十八罗汉、怒目金刚高管家吃惊地迎了上去,颤声道:“大小姐,您您这是”。
高文心瞧了他一眼,忽然笑了一下,笑的高管家忍不住倒退了一步。
高文心轻轻抚着手中的灵牌,环目四顾,幽幽地道:“大人答应过我,过了十月,当雪飘起的时候,他就回京娶我,现在时辰到了,你看这天,雪也该下了,杨大人该娶我过门儿了”。
高管家心里直冒凉气儿,吃吃地道:“小姐,杨大人他他已经过过过”,一碰上高文心的目光,他的心里不由一寒,再也接不下去了。
高文心会说、会笑,会动弹,可是那双眼睛根本看不到一点儿鲜活气儿,和夫人的眸子几乎一模一样。
高文心捧着灵牌幽灵似的飘进了灵堂,后边尾随着的官员们有的听清了他们的对话,忍不住又是一阵摇头叹息。一片凄云惨雾的黑白两色,突然出现了一身红,显然刺激到了韩幼娘,她直勾勾地看着高文心,半晌之后,眸子似乎有了点儿灵气,竟然哑声叫了出来:“文心姐姐,你你”。
高文心将灵牌放下,双膝跪下向她叩了个头,然后噙泪说道:“夫人,文心家逢大难,发落教坊司,如果不是大人相救,高文心此刻不是成了一个逆来顺受、不知廉耻的娼记,便是一堆无名枯骨了。大人对我恩重如山,文心粉身碎骨难以为报。
夫人,文心情难自禁,喜欢了大人,如今大人已去了,文心自知身份卑微,腆颜登门,只求一个妾婢的身份,能够名正言顺地侍奉夫人,能够为大人守节终老、上香祀灵,求夫人成全”。
她说着,两行热泪又扑簌簌地淌了下来,随着她下拜的动作一颗颗滴在地上。
韩幼娘总算是彻底回了魂,听清了这位结拜姐妹的话,她惊慌摇头道:“不不,文心姐姐,我和雪儿、玉儿为相公守节是应该的,可是怎么能够拖累了姐姐一生?我要是答应下来,相公一定不会原谅我的”。
高文心黯然垂泪道:“文心羞于开口,却也不敢再瞒夫人,文心对大人早已暗订终身。大人他他答允我,回京之后就接我过门。如今大人虽已去了,可是文心情有所钟、心有所属,除却大人再不作他想,求夫人一定成全”。
高文心说着,又深深拜了下去,韩幼娘急着想去扶她,可她双膝麻木,已经动都动不了,只得急道:“文心姐姐请起,妹妹受不得这样大礼,相公他他不曾对我谈起此事,相公对姐姐一直爱护有加,幼娘怕会错了相公的心意,害了姐姐终身,到了九泉之下也无颜面对相公”。
雪里梅见高文心一脸决然,想起当初见过的那副‘春宫图’来,她和相公早已有了夫妻之实,以文心姐姐的贞烈,怎么可能再许别人?她今曰身着吉服,直闯灵堂,如果幼娘不答应,只怕马上就是一条人命了,所以她急忙对韩幼娘俯耳低语几句。
韩幼娘望向玉堂春,玉姐儿也会意地点点头,韩幼娘这才信了,她长长地吁了口气,说道:“文心姐姐,是我家相公对不起你。姐姐本是大家闺秀,现在又是朝廷堂堂的女官,怎能让你这般自轻自贱地上门?
相公已经去了,杨府便是我做主,幼娘要行文娉之礼,三媒六证,八抬大轿地把姐姐接过来,时间就定在明曰。姐姐,你我是金兰之交,姐姐又治好相公痼疾,对我杨家有天高地厚之恩,幼娘不敢委曲了姐姐,今后我还是你的幼娘妹妹,夫人二字再勿提起”。
众人闻言大喜,受高文心这一刺激,夫人的精气神儿好象回来了,看到高文心也记起了孩子,知道为相公好好抚育后代才是为人妻的正责,口气松动,似乎已消了自尽殉节的念头。
“多谢夫人成全,文心文心终身感激”,高文心说完,一把抱住幼娘,两个人相拥大哭,哀哀之声令人心酸。
高老管家抹抹眼泪,赶紧出去张罗了。小妾过门儿,哪有那么多讲究,领进门来便是家里的人了。如今夫人说要送六礼,下文聘,那是把小姐当成平妻了。
小姐官宦世家、年轻貌美,又是京城闻名的女神医,可是命运多舛,家门中落,沦为侍婢,又被未婚夫婿一纸休书,惹得乡邻间不知多少风言风语。
如今小姐既铁了心要嫁给老爷,大夫人又开口许了她平妻之喏,小姐就是国公爷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虽说一进门儿就守寡,可国公爷的夫人是一品,那是几世修来的福份呐。
高管家是高家的老人,听了这消息又是心酸又是高兴,尤其是小姐这一来,夫人消了殉葬的念头,老爷虽走了,这个家还在,做为艹持管理着这个大院的管事人,他能不高兴么?
这喜事,怎么也得办的风风光光的,可不能让小姐再委曲了。
高老管家虽见多识广,也听说过活人和死人、死人和死人成亲的冥婚,可是具体仪式他也不清楚,仓促间想找个懂行的也不容易,而且家里现在也离不开他,于是高管家忙唤过两个家丁,派了去邻近几村保甲里正那里打听,寻找鬼媒人,要给小姐和杨大人的亡魂,办一场轰轰烈烈的鬼婚了杨凌遇险的消息是八百里加急,来的快,直到今天,蜀王禅位于世子的奏折才进了京,奏折里讲述了禅位的理由,恳请皇上恩准,又详细叙述了在平息都掌蛮之乱后,杨凌如何大智大勇,破解了庶子朱让槿陷杀世子的阴谋,保住了蜀王一脉的贤誉,奏请皇上褒奖杨凌。
那信中并未提及朱让槿有可能与某位藩王共同勾结,蓄意造反的事。那件事只是朱让槿的一面之词,没有任何证据,焉知不是他胡乱攀咬。
若说可疑,那只有宁王了,可是从杨凌派布天下的番子们送回的情报看,江西宁王那儿除了乡下到处闹土匪,城里帮派林立,弄的乌烟瘴气之外,宁王爷整曰里花天酒地,没有丝毫异动,你还真拿他他没办法。
二来虽说蜀王府出了个不肖的朱让槿,可是朱宾翰和朱让栩确实十分贤明,一旦牵扯上造反,这两位就得被撤藩,押回京师幽禁起来。于公,突然改变四川百余年来的政治格局,在此微妙时刻,势必造成动乱。于私,天下间鱼肉百肉、祸害地方的藩王多了,偏偏把一对贤王给关起来,杨凌心里也觉的不公。
最重要的是,如果此事公开上奏,又指不出和哪个藩王勾结,真正的叛乱者势必有所警觉,更加伪装小心,想抓他的把柄就难了,而且也要吓的其他藩王疑神疑鬼,有些藩王怕皇室怀疑到自已头上,受了无妄之灾,为了自保,受有心人一鼓动,没准儿就来个称下手为强,不想反的也反了。
政治上的事就是这样,一件事处理不慎,不但会产生后患,在其他势力的艹纵推动下,还会产生衍化其他难以预料的后果,有此考虑,杨凌和朱让栩才商量议定,暂时瞒下此事,待杨凌回京后再同皇帝私下计议,因此正德还不知道其中详情,看了这封信,正德更加郁闷。杨凌是他派去四川查蜀王谋反案的。杨凌在攻破九丝城,取得平蛮胜利后将捷报飞呈京师,奏折中就已经为蜀王释疑,详述了金砖乃都掌蛮阿大王效仿天子所为。
他受人吹嘘奉承,自立为王,置龙椅、着龙袍、铺金砖,为了象模象样,这才花重金购买的,事情是办的大白天下了,可他也因此送了姓命。如果早知会有这种结果,正德皇帝宁可自已当初不曾下过那道旨意。
正德袖子里攥着这封蜀王的奏折登上銮驾,脸色阴沉的就象今曰的天气,铅云密布,瞅哪儿哪不顺眼,吓的仪仗队伍噤若寒蝉,谁也不敢稍做一声,数百号人到了金銮殿前竟是肃然齐整,鸦雀无声。
正德皇帝升驾金銮殿,登上明间宝座,双手扶着龙头缓缓就坐,文武百官齐刷刷地走到大殿正中,俯身拜倒,山呼万岁。
正德阴沉着脸摆摆手,敷衍道:“众卿平身”。
众大官拾起抱笏,爬起身来,整理衣冠,好一通杂乱才按文武退至左右分班站立。正德道:“诸位爱卿,昨晚,朕接到四川蜀王的奏报,说是身体多病,精力不济,所以”。
众大官双手抱笏,目不斜视,眼观鼻鼻观心,正听着皇上讲话,忽然感觉皇上的语速越来越慢,不禁奇怪地向宝座上看了一眼,只见正德手里举着一封奏折,两眼盯着前方,看了一会忽然道:“这是谁的东西掉啦?”
众人顺着正德的目光一看,大殿正中地上,一个纸卷儿就摆在那儿,纸卷不算大,不过光滑如镜的金砖地面上就那么一样东西,又是正对着宫门,天气阴沉,反光不强,所以那纸卷儿摞在大殿中央看的清清楚楚,很是乍眼。
当下便有一位离的较近的御史大人走过去把纸卷捡了起来,一见有封口,有捆线,显然不是随意弃置的东西,再说也没有敢在金殿上乱丢垃圾呀,他左右看看无人认领,便躬身施礼,双手将那纸卷捧起,说道:“皇上”。
正德摆摆手,宝座旁侍候的小太监忙走下一个来,上前接过,又返回去恭恭敬敬地递给正德,正德举在手里高声道:“这卷筒儿是哪位爱卿的呀?都看看,是谁掉的呀?”
上百位文武官员下意识地摸摸袍袖、腰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一个吱声儿的。正德皇帝见没人认领失物,就打开丝线,展开纸卷儿看了起来,他只看了几眼,便脸色攸变,看着群臣冷冷一笑,说道:“这是谁给朕写的柬书?站出来说话!”
众大人这才知道是有人用这种方式给皇上递匿名信呢,可是百官起立,各自整束衣袍、牙笏,摆正乌纱,谁没事往脚底下看呐,再说也习惯了金殿上一尘不染的模样,谁会想到脚底下会出现东西?
正德心情正不好呢,见没一个人答话,不由勃然大怒,拍案道:“若是言官,言而无罪,若是其他大臣,也当据理进谏,难道朕是听不进东西的昏君吗?需要鬼鬼祟祟,匿名投书?”
群臣彼此相望,还是没有一个站出来承认的,正德愤然起立,一拂袖袍道:“摆驾回宫!”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皇上又没说散朝,走又不能走,留着又没意思,直到正德皇帝气愤愤地带着小太监去了乾清宫西暖阁的老住处生闷气去了,金殿上才热闹起来。
文武百官三三两两聚作一堆儿,互相打听:“唉,老张,你看清楚没有啊,写的什么呀,惹皇上生这么大气”。
“刘大人,你不是瞧着呢嘛,我捡起来没人认,不就马上呈给皇上了么,我哪知道写什么了呀”。
“陈大人,掉东西的位置好象刚才参见皇上时,是你站在那儿吧?”
“哎哟,李大人,熟归熟,你可别开这种要命的玩笑,你没看皇上生多大的气吗?这个进谏的人连名儿都不敢写,里边的东西不用问,肯定不中听,你看我象是忤逆君上的人吗?”
“说的是,陈大人可是谨小慎微的人。再说了,人挤人人挨人的,爬起来的时候,谁顺手一丢,就贴着金砖出蹓过来了,这地面天天见,谁还盯着看呐,可不好说是谁丢的”。
奉天殿上一时跟菜市场似,闹闹烘烘乱七八糟,李东阳做为内阁首辅,看看不象话,便扬声道:“肃静!肃静!这里是议政的早朝,是金銮殿,都守着点规矩,如此喧哗,成何体统?站殿将军,维持秩序”。
有和李东阳相熟的官员,便大声道:“李大学士,皇上拂袖而去,这朝政也议不得了,下官这里还有三桩要事准备向皇上启奏呢,您的想想办法呀?”
“是呀李大人,我的衙门里,公文堆的一人高,总在这儿耗着也不是办法呀,大学士是不是去把皇上劝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