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杜立鼎只是笑笑：实际上从他听到张亚冬说起来现在的唱片销量之后，他也就明白了，这账基本上不用指望了。

现在大陆的市场就这样，一张唱片能卖3000到一万张就算是很不错了。可是给余璐处着一张唱片，请来的专业的制作人和填词人，花费的价钱怎么说也得几十万了。靠着卖唱片，想要把钱赚回来基本上是绝对不可能的——这一点杜立鼎心知肚明。

当然，艺人还可以通过别的方式赚钱，代言和商演什么的也是一笔收入。可是先不说那些东西什么时候才能够有，就算是有了，短时间内她也还不清债务——因为她的唱片合约和经纪人合约理论上都在森兰，按照行业规矩，她赚了钱得先扣光了公司制作唱片的钱，多出来的再五五分成——想要还债，可没有那么轻松。

真要跟她认真算账，只怕未来的几年里面，她都要给公司白打工了。

“我会争取还上的。我也知道唱片不景气，可能光指望这个不行。可我想好了，等我这一次专辑出了，不忙着出新专辑。我求公司帮我找找，给电视剧唱歌的机会，我不要他们的报酬，只要给我一个在电视剧里面客串的机会就好。一步步走，我不求一夜成名，但是肯定能够走上舞台。”

对自己的未来，余璐倒是也有个规划，可是听到了她的这个规划，杜立鼎却是哑然失笑。

“你还没有放弃演员梦啊。”

“当然，如果有可能的话，我还是希望当演员。”余璐稍微皱了皱眉，“不是说当歌手不好，其实我挺喜欢唱歌的。可是当歌手总归不如演员那么引人注目。歌手嘛，唱的好就行了，很多歌手的歌全国传唱，长什么样却没人知道。可是演员不一样，全国人人都认识葛大爷和巩小姐，那就是和别人不一样。”

这个想法真好……看着眼前的女孩，杜立鼎也忍不住挂上了一点微笑。想不到到了现在，她还没有放弃那个最初的梦想。而更让杜立鼎觉得感叹的是她的规划：自己只是给了她一点机会，她就开始憧憬着未来了。

比起来前一阵子有些颓废的样子，现在的余璐倒是有些年轻人应该有的朝气了。成绩什么的不敢说，但是这样的少年意气，总归还是很可爱的。

对着余璐，杜立鼎也是微微挂着笑容。可他的微笑被余璐当做了嘲笑。她也发现自己好像依然显得很傻：虽然她自信将来肯定会功成名就，但是在杜立鼎眼里，只怕自己依然还是一个佛掌心里的孙猴子，蹦跶不出什么花样。

“别说我了，我的事情其实很简单的，就是这样。倒是你，你要去美国？想不到你买卖做的这么大，都要出国了……哎，对了，你说你跟RIAA有合作，你这一次去美国是去见他们吗？有什么要谈的吗？”

这个问题，倒是不难回答，可是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杜立鼎张了张嘴，想了半天，还是没有说出来什么话。他发现自己好像还真是没什么可说的，因为自己去美国见RIAA的人，商量的事情好像真的不太好说。

跟一个正在憧憬出唱片的小女孩说，我要去美国，和五大唱片商量一下，该如何毁掉唱片产业……

自己可能会直接把一个人从美梦的边缘，一脚踢到噩梦里面去。

这么一想，余璐也真是可悲到了一定地步。她小时候学京剧，可京剧不流行了；她想要当演员，可是个头太高了；好不容易做了个歌手，靠着深厚的基本功获得了赏识，要出唱片了……

可是她自己公司的老板这一次去美国，最大的目的就是为了和美国人谈判，商谈该如何面对唱片产业不可避免的衰亡。

这命运简直就是个悲剧，别人最多是走错一次路，她却是一直走在不同的作死之路上。自己刚才还觉得她有了一股朝气了，可是再蓬勃的朝气，面对黑云压城，又有多大的施展余地？

作为一个商人，杜立鼎以前从来没有考虑过歌手们的死活。可是看着余璐的样子，他却有了些不一样的想法。

“我去美国做什么，跟你没有多大的关系。公司的事务说了你也不懂，你就做好了你自己的事情就好了……好好唱歌吧，说不定以后，我还能够帮你一把。”

站在更高的高度上，杜立鼎轻易就判断得出，余璐这么下去还得再栽跟头。虽然说这一切和他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但是杜立鼎还是说了这么一句。

不是因为内疚：虽然他要做的事情确实对余璐影响很大，但是他给余璐的回报也已经不少了。他并不欠余璐什么，虽然说他准备把整个唱片产业都搅得天翻地覆，但是那是时代进步的必然结果，杜立鼎不认为自己该为此负责任。

只是，看到了余璐对未来的憧憬，杜立鼎也联想到了更多。

未来的十几年里面，在杜立鼎的记忆之中应该算是音乐产业在国内逐渐走向枯萎的十几年。这段时间，中国的音乐产业基本上是一步步衰亡，到了一种极为可悲的地步的。可是，中国并不缺乏有梦想，有追求的音乐人，而自己把网络音乐的时代提前了很多，那么自己是否能够给这些音乐人们一个更好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