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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清这等高僧演示神通妙法,非有机缘与大福缘不可为,也难怪游方会赠送那么珍贵的经卷。欣清说完话收回了手中的钵,眼前所见仍是大漠黄沙一片,华有闲回过神来赶紧下拜行礼,欣清口诵一声佛号还礼,携王由佛转身而去。
这一对师徒走了,偏西的阳光下影子在沙丘上拉的很长。华有闲目送他们远去,游方见他的神情还有些恍惚,仍在思悟之中,笑了笑说道:“小闲,天色已晚,我们也走吧,天黑之前得穿出戈壁,我来骑车。”
游方骑着摩托带着华有闲走了,一代地气宗师在这大漠中没有拿罗盘与地图也不会迷路,当太阳即将落山时,地平线上终于看见了他来时开的那辆越野车。
越野车还是四轮着地,但离原先停的位置已有十几米远,看来是在狂风中打了两个滚又重新站住了,前后挡风玻璃都碎了,四面车窗也全部花成了蛛网状。游方检查这辆车时,落日的余晖下鱼贯走来一行身影,神气翩然步履从容,看似闲庭信步但很快就来到了近前,正是韩知子等一十三名风门各派尊长。
游方赶紧大步迎了过去,离得很远就抱拳朗声道:“韩师兄、熊师兄,诸位同道,不远万里赶到敦煌,穿行大漠前来相助,兰德不知怎样感激!”
韩知子、熊大维领众人列队还礼道:“兰德先生此言差矣,您仗剑万里奔劳、肃清江湖余患,应该是我等感激才对!……听闻您只身进入魔鬼城追杀安佐杰,我等前往接应却被风沙所阻,来迟了一步,请见谅!只可惜未能亲身领略兰德先生之神威风采,请问安佐杰如今是死是伤?”
这话问的漂亮,没问他是否诛杀安佐杰成功,反正看兰德先生本人的样子应该没事,那么只问安佐杰是死是伤便是。游方答道:“奸人已授首,风沙中尸骨无存。……多谢诸位赶来接应,如今太阳就快落山,我在敦煌城中已备好酒席,今夜邀诸位同道共饮。”
那辆越野车虽然玻璃碎了、里面也满是沙石,但清理一下居然还能开,游方让华有闲将破摩托扔在车后面,开着车先走了,自己则陪着这一十三名各派尊长仍然步行返回,到公路边再坐那辆面包车回敦煌。
游方哪有时间去订什么酒席,他也不是神仙恰好算到自己在今天杀了安佐杰回城,还能在郊外遇到这些人。但一听他的话,华有闲就知道该怎么办了,他率先开着那辆越野车回敦煌安排酒席,韩知子等人至少要晚两个小时才能到呢,到时候什么都该准备好了。
华有闲心中对游方那是佩服的不得了,他与这些各派尊长一点都不熟,游方让他留在敦煌接应这些人,要他拿着一支金碗去见面。那些老江湖见到那支金碗居然什么话都没多说,只问兰德先生有何吩咐、需要他们怎么帮忙?
……
当天晚上在敦煌,游方等人开怀畅饮,江山万里之游如今终于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席间还有个有趣的插曲,喝着喝着这些长辈们就开始谈起晚辈们的事情来了。眼下就有一件大喜事,卧牛派弟子牛金泉与形法派弟子慕容纯明佳期在即。
婚礼当然要邀请在座的各位尊长,也难得有这么热闹的机会,可是在哪里举行呢?牛月坡代表男方,当然主张在离卧牛派太白山道场不远的西安举行,而杨弈程与云飞絮代表女方,则想在离形法派庐山道场最近的南昌举行。
世间的婚礼,如果小两口家不在一地,本就可以在男女双方两边各举行一场婚礼,邀集好友收收红包啥的。但风门各派尊长不可能接连去两个地方道贺,还是凑在一起最热闹,所以要看是哪一派来举行这样的一场婚礼,两位掌门在争这个呢。
喝着酒争来争去相持不下,结果两位掌门请兰德先生来“仲裁”。
游方很有些哭笑不得,他继承地气宗师衣钵调解江湖各派的纷争,头一桩遇到的居然是这件事!游方没有先说什么,而是瞟了沈慎一一眼道:“沈堂主,我听说小牛和慕容姑娘都在你九星派那边帮忙,他们最近在杭州过的可好?”
沈慎一心领神会道:“二位掌门不必争了,这些是年轻人的热闹,我们这些长辈跟着高兴就行,只要小两口愿意,我建议地点莫不如放在杭州,他们的新房也在杭州嘛!难道诸位出不起机票钱?那么行程费用我赞助。”
游方顺势点头道:“对对对,人家小两口住在杭州,人间天堂之地,各派道贺的话就在杭州吧!……我听说慕容姑娘多才多艺亦通音律,在此有一件礼物赠送,算是这场喜事的纪念。”
他从怀中取出一支六孔埙轻描淡写的接着说道:“想当初因安佐杰祸乱江湖,五派在杭州共悬花红,卧牛与形法两派也顺势留两位年轻人在杭州协助九星派,这便是缘法啊。这件法器是我今日诛杀安佐杰所得,人不是好东西,法器倒不错,吹起来还挺好听的。”
牛月坡、杨弈程、云飞絮等人赶紧起身谢道:“这礼物太珍贵了,意义不凡,多谢兰德先生厚赠!”
……
第二天,杭州郊外的一情居中,牛金泉、慕容纯明正在那里喝茶说话,旁边还坐着沈四宝与熊路仙,他们谈的当然是半个月后的婚礼,已经商量半天了,婚礼要发喜帖,同辈朋友的喜帖好说,今天特意跑到这里来是请教一情居士楚芙,给各派长辈的喜帖该怎么写才不失传统江湖礼数?
楚芙陪他们聊了一阵子有事去后面了,几个人又谈起了其他的细节,牛金泉瓮声瓮气的说道:“我爹和你师父他们在敦煌呢,听说兰德先生昨天诛杀安佐杰成功,还送了你一件大礼,就是安佐杰的法器,做为此番江湖盛事圆满的见证,好有面子啊!”
见慕容纯明一脸小得意状,熊路仙很羡慕的点头道:“假如兰德先生什么时候也专门送我一件礼物就好了。”
沈四宝打趣道:“等你也发昏的时候,特意给兰德先生发喜帖就是了,不论他在不在,往白云山庄送就行,贺礼肯定会有的。”
熊路仙嘟囔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兰德先生特意送我一件礼物,只是送我,不为别的事情,那就太好了!”
沈四宝不依不饶道:“你什么意思啊,我怎么听着不对劲呀?”
这时候牛金泉突然又开口道:“我想请兰德先生当伴郎!反正我爹就在敦煌,让他去请正好。”
慕容纯明愣了愣:“请兰德先生当伴郎?他身为地气宗师,做证婚人更合适吧?伴郎的话……难道四宝不帅吗?”
沈四宝在一旁摇手道:“别扯我,我是婚礼总策划!……假如真能请兰德先生当伴郎,那你们这场婚礼可是够隆重的。”
熊路仙在一旁眨着眼睛道:“兰德先生性情豪爽,假如几位长辈开口,他说不定真能答应来当伴郎。……但是,若伴郎是兰德先生,伴娘请谁呢?一般人恐怕不合适呀。”
慕容纯明闻言也有些踌躇道:“是呀,伴娘请谁呢?……月影仙子恐怕是请不动的,她向来不太理会这些俗事热闹,更别提当伴娘了,若是请她反而失礼。”
听他们几个说的话,就好似兰德先生已经是伴郎了,正在为伴娘发愁呢。一旁的小牛正在皱眉间突然眼前一亮,指着茶室大厅后面道:“有了,楚掌门!假如兰德先生做伴郎,楚掌门做伴娘最合适不过了。”
慕容纯明、沈四宝、熊路仙同时拍了小牛一巴掌:“你开什么玩笑!”
楚芙正提着一壶热水从后面走了进来,听见牛金泉的话也被逗乐了,她笑着说道:“小明,假如你们真想请兰德先生当伴郎的话,伴娘嘛,可以请消砂派的苍岚长老。”
这一句话提醒了慕容纯明,她连连点头,然后瞪着牛金泉道:“伴娘就请南海龙女,你说呢,请不请?”
牛金泉被她瞪的莫明其妙,瓮声瓮气的答道:“请就请呗!”
楚芙给桌上的壶中蓄水,沈四宝赶紧起身接了过去,她又问道:“你们的婚礼还请伴郎伴娘,到底是中式的还是西式的?”
沈四宝讪笑着答道:“中西合璧,中西合璧,凤冠霞帔也有,还给小牛胸前带朵大红花。”
……
二零一二年八月七日,农历六月二十,立秋,宜婚嫁,牛金泉与慕容纯明的婚礼在杭州西子湖畔举行,中西合璧热闹非常,堪称江湖风门各派一次盛大的聚会。若仅仅是这两名晚辈弟子结婚,也许不会如此隆重,但这场婚礼恰好发生在这样一个时机,也是江湖风波动荡平定后的一次庆祝。
有些本来交情一般的前辈或晚辈,照常理只需打个招呼祝贺一声即可,这次却亲自带着贺礼登门了,其中多多少少还是冲着伴郎的面子。牛金泉和慕容纯明后来又把喜帖全部换了,走遍世界各地,也没见过谁家的喜帖上还写着伴郎和伴娘的名字,但他们小两口就给写上了。
当时在场的楚芙看了这样的喜帖,也只有苦笑。
虽然梅兰德尚未公开自己的身份,并没有向江湖宣布自己便是新一代的地气宗师,但到了如今这个时候,只要不是笨蛋都早已心中有数了。
游方在婚礼上又见到了容光潋滟的南海龙女苍岚,在众人簇拥下他看着她苦笑。苍岚也看着他在笑,然后探过身子在肩头悄悄耳语了几句,游方点了点头,也不知两人都说了些什么。
婚礼的过程不必细述,总之很热闹也很隆重,酒桌上还有一件事最令人关注。当初在杭州五派共悬花红就是冲着安佐杰的人头,如今安佐杰已伏诛,法器还成了婚礼上的贺礼,那么五派共悬花红应该交给兰德先生才对,五派尊长都在座,东西都带来了。
游方却推说不必着急,他将在八月二十三日、农历七月初七,于广州白云山庄设宴邀请江湖各派同道,届时再将五派花红拿出来凑个热闹。
他举行这场聚会的主要目的是受一位前辈所托,向各派转赠一批东西,都是与各派所习秘法有关的器物或典籍笔录,同时还有一件事情要宣布。游方没说是什么事,但众人皆离座拱手长揖,因为他说话时手中捧出了量天尺。
婚礼结束后,游方告辞而去,众人也不知这位少年前辈又往何地行游、身边有何人相随。
……
山中月夜,满把清辉洒向芙蓉谷怜心桥,除了那不远处的瀑布流水声,山川树木万籁皆寂。今夜的月色格外明媚,甚至那瀑布的上空在月光下都能看见淡淡的彩虹,相比白日所见完全又是另一种夜晚的风情。
吴玉翀已经休息了,元神忽有所感,芙蓉谷中天地灵机似被引动、剧烈澎湃却又温柔绵绵。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应,仿佛天时地气与四围山川都有着一种玄妙的合律韵动。是有人在此地斗法吗?感觉却又不像,竟若与天地山川的合舞,何人的秘法境界能神奇如此?
她起身走出了房间来到竹屋的门口,轻轻推开虚掩的房门向外望去,然后就出神的站在那里,定定的看着怜心桥头的那一片空地。
有两人在月光下起舞,他们是在舞剑还是于空中飞翔?仔细看,那飞翔的是缭绕半空如匹练般凝炼的剑光与月光,两人的身形就似漫舞飞旋的山川之韵。伴随手链轻鸣声的当然是月影仙子,而另一名手持短剑的男子便是游方——他果然来了、终于来了!
吴玉翀一直看着游方,或许是出神了或许是有些痴了,一直站在那里没有动,门也只是轻轻的推开了一条缝。
芙蓉谷前后都是绵延的山脉,当一弯明月在山脊后隐去时,游方与向影华结束了这场人间难得一见的合舞。游方来到竹亭中坐下,开始烹茶,不知何时向影华不见了,吴玉翀也没注意到她去了何处,竹亭中只剩下游方独坐,似是在等待什么。
炉中微弱的火光,在夜色中映亮了游方的脸庞,那是吴玉翀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容。她很想走过去,到他的对面叫一声游方哥哥,可是脚下却一动都没动,半张着嘴一声都没有发出来,就这么在门后静静的看着他。
炉中的火光渐渐隐去,山间的霞光渐渐泛起,游方就这么在竹亭中坐了一夜,吴玉翀也在竹屋的门口站了一夜。天色微明时,游方似乎叹了口气,终于站起身整了整衣襟,迈过怜心桥飘然离去。
吴玉翀此时才突然回过神来,就似从梦里惊醒,推开门追了出去,跑到怜心桥头张口欲喊时,游方的身影早已远去。
“吴玉翀,今天,你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向影华不知何时已来到吴玉翀的身后,也望着游方离去的山路方向,神色恬静的说道。
吴玉翀低头道:“月影仙子,你这是逐客吗?”
向影华摇了摇头:“不,别忘了你是吴玉翀,你的世界不在这里,想想你已在此地停留了多长时间?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兰德最近很忙,他昨夜来了,你未随他去,那么他今天会另派人来送你走。”
游方要派人来送她走?派谁来、送她去什么地方?吴玉翀一直坐在竹亭中游方昨夜曾坐的那张椅子上,似乎还能感受到那气息与温度,却不知在想些什么,连午饭都忘了做。
快到正午的时候,忽然听见怜心桥头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玉翀姐姐,是你啊,你果然在这里!是在等我吗?”
回头一看,是华有闲来了,上次华有闲来送琵琶,吴玉翀躲在房中没有现身相见,此刻又突然看见他,她有些不知所措,略显慌乱的答道:“小闲,怎么是你,游方哥哥叫你来的吗?”
华有闲的笑容就如正午的阳光一样爽朗而真诚,又惊又喜的神情没有一丝伪饰:“要不是游大哥告诉我你在神仙姐姐这里闭关清修,我都不知道,上次来没有见到你。游大哥这几天非常忙,让我来送你回去。”
吴玉翀的声音有些弱:“回哪里?”
华有闲有些诧异的答道:“当然是回美国了!玉翀姐姐,难道你忘了,香港那场拍卖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就是拍卖你奶奶送来的那柄权杖。拍卖会之后你就该开学了,这个学期你无论如何得回学校,学分修满了也得拿学位啊,上次你在广州不就是这么说的吗?”
向影华曾说过,华有闲并不清楚吴玉翀曾是无冲派阁主的身份,游方并没有告诉其他人,现在看来,华有闲是真不知道。吴玉翀莫名松了一口气,也说不清心中究竟是酸楚还是欣慰,她有很多话想说,最终却只说了一句:“小闲,远道而来你也累了吧?吃完午饭再走,姐姐正准备生火做饭呢。”
华有闲很高兴的点头道:“好啊好啊,玉翀姐姐做的饭一定好吃。”
午饭做好后,华有闲吃得很香,吴玉翀却没吃几口,吃完午饭又将竹屋里里外外收拾的干干净净,这才启程离开芙蓉谷怜心桥。吴玉翀想向向影华告辞,可是那月影仙子又不知去了山中何处,只在竹林间的空地上留下一幅山水璇玑图。
华有闲一定要帮吴玉翀背着琵琶,而过怜心桥的时候,吴玉翀突然转过身来,向着那片竹林以及林间那座竹屋与竹亭长揖行礼。
游方要华有闲来接吴玉翀,考虑的还很周到,黄昏时走出山野,芙蓉谷风景区大门口有专车等候,随车的还有两名“保镖”,就是何远之派到游方身边的两名“助理”翠阁与朱楼。他们驱车前往重庆住了一晚,次日没有回广州,而是直接将吴玉翀送到了香港。
齐箬雪在香港机场迎接吴玉翀,并向她介绍了一同前来接机的池中悟。吴玉翀可是咸池拍卖行的贵宾,池中悟接待的相当热情隆重,而齐箬雪也待她像以往一样亲密,照顾的很是体贴周到。
池中悟通过吴玉翀表达了对纽约玉翀阁的谢意,并介绍了即将开始的这场拍卖会的筹备情况。他告诉吴玉翀,那柄权杖绝对会拍卖出一个远远超出薛奇男给定价格的天价。
游方策划的这三场拍卖会前后历时近半年,从第一顶有争议的王冠开始就赚足了国内外各大媒体及收藏界的眼球,一惊二炒三翻四抖,天梯架起来、包袱也完全抖足了,将这一局成功的推向了最高潮,吴玉翀现在想不发财都难。
曾经名不见经传的咸池拍卖行,如今已经成为国际艺术品收藏界的知名商行,地位与半年前已不可同日而语,只要池中悟不是笨蛋,也自然知道该怎样利用如今的影响保持良性发展的大好局面,更何况他不仅不笨而且聪明过人呢?在齐箬雪看来,对咸池拍卖行的那一笔投资实在是太值了!
对于吴玉翀来说,这也绝对是一桩大喜事,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如此。但经历了这么多他人所不知的大喜大悲之后,吴玉翀实在没法因为这场拍卖会兴奋起来,只是带着礼节性的微笑,很客气的与池中悟寒暄。齐箬雪也看出来她似乎情绪不佳,很体贴的劝她早点休息,而吴玉翀心里却在想另一件事——会不会在拍卖会现场遇到游方?
咸池拍卖行的第一场拍卖会是在01年的月日,中国农历二月初二,春龙节,民间俗称龙抬头,第三拍卖会就行的时间8月日,恰好是中国农历七月初七,七夕节,民间俗称乞巧节,传说中牛郎织女在鹊桥上相会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