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对于一般人而言,活着本身,就是一件极为、极为艰难的事情。
生存环境恶劣至极的南疆极地,便更是如此。
铺天盖地的赤黄色沙尘卷过,视线所及的一切都被那混冥的赤黄色所覆盖。
那些老人们的经验确实是有用的!
但是他们都低估了这一次风暴的力度。
当每一粒沙子,都想钢刀、都像利箭、都像子弹一样的扑来。
那经过灼烧,改变了质地的防御晶石,一样被击打的破碎。
狂风一卷,匍匐在最前方的数人,就被卷出了沙坑,然后撕碎在了风里。
随后,就像是有蛮横的巨兽,在沙土中暴力的穿行。
一个又一个的人,如拔萝卜般从沙坑中被扯起来,送入高空,扯成碎片。
眼看着风暴便卷到了朱炎煦这里。
来不及深思,朱炎煦挥手挤压着风中残存的一点点水份,然后化作两条水蛇,环绕在周身,想要形成简单的防护。
却不料,只是刹那功夫,那水蛇就被风暴第一层里夹杂的巨大热量给直接蒸发干净。
朱炎煦也毫不意外的,被卷入了这风暴之中,飞上了高空。
空气中再也没有了一丝水份。
朱炎煦眉心的火云标志闪烁着焰光。
周围庞大的火能与朱炎煦体内的神血配合在一起,调动起了庞大的神术效果。
火云朝着周围释放,对冲的炎热风压,勉强维系着一种力的平衡。
好让朱炎煦不至于第一时间,被这风暴撕碎···如同他的那些同族一般。
但是这样的平衡,难以持久。
旋转推动的沙尘风暴,就像天地间生成的一个巨大磨盘。
它可轻易的将一切都磨碎。
哪怕朱炎煦短暂的维护了平衡,但是这种平衡无法长久。
当他无法再支撑的时候,也就是他殒命之时。
“向着中心出发!”
“风暴最安静的是它的中心!”一个声音,突然在朱炎煦的耳边响起。
朱炎煦一愣,差点没有维系住平衡,然后被卷入风暴。
“是谁?”朱炎煦的声音,被轻易的揉碎在了狂风沙浪里。
他的质问没有得到解释与回答。
仿佛那个声音从不曾出现过,只是他单纯的幻觉。
朱炎煦感觉越来越吃力。
古之火神已经陨灭。
残存在所有火神后裔体内的神力与神血,其实都失去了依仗。
凭借着特殊的身份与天赋,朱炎煦能做到的确实比一般同族多。
却也有限。
在这自然天地的伟力之中,他的那些强大与领先,其实就是一个个一戳就破的笑话。
终于,朱炎煦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了。
无可奈何之下,朱炎煦打算顺着那个声音的指引试一试。
向着风暴的中心进发!
这巨大的风暴,就像狂躁且失控的神祇。
它正在这极地之上,肆意的宣泄着它的愤怒。
或许···这愤怒正是源于陨落了的火神。
人死尚且有诸多不甘怨愤。
神陨又怎会甘心,就此没落?
朱炎煦不会在这个时候去考虑这么多,他现在要做的首先是撕开眼前的阻碍,如同一根钉子,一个凿子,穿插入风暴的核心,进入所谓的静谧之地。
一头原本藏在沙土深处的百足赤蜈,被轻易的切割成数百上千段。
原本足以抵挡刀剑蛮力进攻的甲壳,在这风暴里,脆弱的不会比一片树叶更加结实。
不结实的又何止是一头百足赤蜈?
一些朱炎煦只是听说过,不曾见过,传闻中在极地深处出现过的荒兽,也都以碎尸的姿态,出现在这卷动的风暴里。
越是往风暴深处前进,便越是能看到大量令朱炎煦心惊胆颤的尸体。
这些曾经强大的存在,此时却都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凶暴与鲜活。
强大的天灾,仿佛将所有原本不平等的生灵,重新拽回了平等线。
在这条线上,没有任何一个与众不同。
朱炎煦几乎就要放弃了!
他看到了太多传说中的荒兽,都死在了这风暴之中,越是靠近核心的位置,出现的尸体也就越多,越强大。
他并不觉得,自己比这些传闻中的荒兽更结实,更强大。
之所以侥幸还活着,或许只是因为,他调动了阳水与火神的神力,在身体体表,组成了一个临时的循环。
这个循环拥有着一定的卸力功能,可以抵消大半的风暴冲击。
朱炎煦不知道,这个循环卸力的法子,可以持续多久。
也许···下一刻平衡被打破,他就会被撕碎。
终于,他看到了那风暴深处,深红色的风眼。
此时的他,不再有任何的犹豫。
纵身一跃,所有的力量叠加在身后,猛然的爆发。
就像是搭载了火箭筒,朱炎煦以极大的冲击力与绝心,冒失的闯入了整个风暴的核心。
而出乎他意料,却又在他期待之中的是,风暴的中心,竟然如此的安静、平稳。
这里与外面的狂躁、愤怒、摧毁一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与差距。
然而,在这里朱炎煦却并不是唯一的‘客人’。
他看到了一具活着的尸体。
朱炎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结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但是他就是这么认定了。
就像是···那具尸体本身,正在向他释放着这种信号。
但见这‘尸体’,长二三十尺,袒身而目在顶上,全身长满了赤红透明的毛发,这些毛发如海草一般飘零着。
浑身上下都释放着某种凶恶的气息。
朱炎煦单单只是靠近它,便感觉像是要被烤干了一般。
如果他只是单纯的拥有哪一脉的神血,他都已经被烤成了干尸。
唯有阳水之神的血脉,护住了他周身的水份不失。火神血脉,又给予了他强大的抗热、抗旱能力,才让他可以继续打量这具‘尸体’。
猛然间,它似乎被惊动了,伴随着一声猛烈的咆哮。
这尸体却又张开了嘴。
一股浓郁的恶臭味,顺着静谧的空气飘来。
朱炎煦嗅到了极为强烈的腐臭味。
随后,可怕的吸力,瞄准了朱炎煦,要引走他身上的鲜血。
朱炎煦被这吸力定住了。
竭力···才能保证体内的鲜血,不会破体而出。
“这是旱魃!”
“当然,不是最古老的旱魃!”
“魃!是上一代的神帝之女,原为女魃。古神败落,神帝被切割神体,封印地渊后,女魃受新神诅咒,化作了旱魃,所过之处,赤地千里。这头旱魃,是由女魃精血转化的古尸,或者曾经亦是半神。”之前在朱炎煦耳边响起过的声音,再一次的出现。
“它需要的是鲜血,而你是阳水之神的神子···你为什么不把体内的血,全都变成水?”
“只是一会的话,是不会死的!”
朱炎煦很想要质问,这个声音是谁,他为什么不提前告知,在这风暴里藏着这么一个凶恶的存在。
但是此刻,朱炎煦却做出了不符合大部分蛮荒人的习性,却符合一个天选之人身份的选择。
他没有询问,没有质疑。
而是直接开始尝试。
当阳水之神的神血释放出神力。
朱炎煦体内的血液,在一瞬间就被神力清洗成了纯粹的水。
果然,一旦血液变成了水,旱魃对血液的吸收与控制能力,在朱炎煦的身上便消失不见了。
“小心一点,不要再惊醒它。”
“它的意识还没有复苏,应该只有本能。”
“我教你画一道符,你可以尝试用神力在它的身上刻画,如果你能控制它,或许有助于你解决眼前的困境。”那个声音继续出现。
紧接着朱炎煦的一根头发,自行的从他的身上脱离。
随后在他眼前,扭曲成了一个古怪的符文。
朱炎煦迅速的记忆着这个符文,随后伸手试着用神力描绘。
很快,他就掌握了这个符文。
随后在声音的指引下,将这符文朝着旱魃的头顶位置烙印。
第一次没有成功。
旱魃却被惊到了,虽然还没有醒,却爆发出更为恐怖的能量。
第二次,朱炎煦成功了。
他与旱魃之间,产生了某种同步般的联系。
除了阳水之神和火神的神力之外,朱炎煦获得了第三种力量···一种不同于神,却又与神力极为类似的力量。
但是同时,朱炎煦的身上,开始长满了细密的红色绒毛。
“这是怎么回事?”
“你教我的···不是奴役这具旱魃古尸的符文吗?”朱炎煦开口质问。
心中虽然略有惊惶,却也没有后悔。
他的质问只是形式,而非后悔自己之前的‘轻信’。
因为朱炎煦很明白。
他如果不选择去刻下符文,现在的他,已经被吸成了干尸。
用神力变化水流,在体内代替血液循环,这只是权宜之计,绝不可长久。
搞清楚了这个基础。
之后看似存在选择,实则没有···除非不想活了。
“当然不是!”
“你在想什么?”
“这具旱魃古尸,远比你要强大的多,即便它正在沉睡,没有觉醒意识,你想要奴役和控制它,也是痴心妄想。”
“我教你的是一道请神符。等于是将它的力量,借到你的身上。”
“这样一来,它就会认为你是同类,不会再伤害你。”那个声音对朱炎煦说道。
朱炎煦眼神平静,也不知道对这个解释是否全然相信。
“你究竟是谁?”
“又为什么要帮我?”
“为什么在这样的环境下,你能与我对话?”
“还是说,你就在这里,只是我没有看见?”朱炎煦一连串的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他已经忍耐了很久,现在终于忍不住了。
作为一个地道的蛮荒人,他的城府在蛮荒人中,已经算是深邃的了。
“你现在应该考虑的不是我是谁。”
“而是你将会是谁。”
“旱魃的力量是有毒的,你接收了它的力量,固然可以暂时避免被旱魃杀死。却也因此正在被它不停的渲染,再过不久···你就会变成活尸,身上长满了红毛和褐鳞。再之后,你的灵魂会销蚀,而尸体会不断的制造干旱与燥热,直到很多年后,你的身体里诞生出新的意识。”
“而真正的你,早已彻底的死去。”那个声音完全没有回答朱炎煦的问题,反而是将这样的现实抛在了朱炎煦的面前。
朱炎煦心中一阵难受。
脸上却努力维持平静。
“你应该有办法帮我吧!”
“如果只是为了让我死去,你之前就不会帮我。”朱炎煦能够笃定的,也只有这一点了。
“我当然不愿看着你死。”
“不仅你的诞生,怎么说也和我有点关系。”那个声音,似乎有意的提到了一件对朱炎煦而言,颇为了不得的事情。
朱炎煦也突然想到了,族长说过的···关于他出生时,阳水干涸之事。
“旱魃的源头是女魃,你只有找到女魃,才有可能斩断你与旱魃之间的联系。而女魃···有极大的可能在地渊深处。”
“如果你想要活命,想要解决眼前的问题,想要获知一切的答案···那就去地渊吧!”声音逐渐的飘远,仿佛已经离去。
朱炎煦不断的喊着,试图将那个声音召回来,却不再得到任何的回应。
风暴渐渐的开始变得缓和。
旱魃依旧没有苏醒。
而朱炎煦,却已经落在了地面,望着一望无尽的沙漠出神。
他已经离开阳水流域太远了。
幸好他与阳水之间还有感应。
犹豫之后,朱炎煦将旱魃埋在了沙子里,然后朝着阳水流域的方向赶去。
他并不完全相信那个声音说的话。
朱炎煦打算先回阳水,找族长询问。
或是侵泡在阳水里,借助阳水之中,阳水之神残留的神力,将体内的旱魃之力给清除出去。